小野：有焦慮的父母 何需寒暑假作業

2015年12月29日00:04

我讀小學的年代尚未有九年國民教育，所以還有初中聯考，要繼續升學的學生到了五、六年級時都要留校補習，媒體稱之為「惡性補習」。晚上在光線不足的教室所以我們每個人都罹患近視眼。

 
寒暑假學校的作業也延續要聯考的課程複習，只考算術和國語兩科。算術很難，把簡單的代數問題變成要有一大堆解題技巧，雞兔同籠、植樹問題、時間問題，所以才需要一直補習，加強練習解題技巧，填鴨式的學習完全不知其所以然。國語和作文對那些從小說閩南語的同學也很困難。我非常不喜歡上學，更討厭寫功課，總是期待寒暑假到來。
 
不過我有一個最怕我閒下來成為好逸惡勞的野孩子的爸爸，他會給我一份他設計的寒暑假作業。他的專長是語文和書法，所以他給我的功課通常是早上書法練習寫字、背誦古詩詞、下午讀課外書寫心得報告、每周作文兩篇。其實他也擅長美術、音樂和工藝，因為聯考不考，他不但不鼓勵我們接觸藝術，甚至動手替我們完成這方面的功課，要我們專心準備聯考的科目。
 
不過因為我們兄弟姊妹讀的小學在艋舺南區，有能力供應孩子升學的家庭並不多，所以同學們之間競爭並不如明星小學激烈，這樣反而給了我比較多自由成長的空間。四年級之前只讀半天班，我下課後不是留在學校和同學們打架（類似相撲的競技），就是回家和弟妺們玩自己創造的遊戲。這些遊戲包括剪了很多紙人紙馬演出自己編的故事，或是玩自己發明的十項運動。在物質匱乏的貧窮年代，沒有錢買玩具，反而激發了我們無窮的創造力和想像力。後來被爸爸發現我的下午時間都浪費在「沒有用」的玩樂遊戲上，一氣之下摧毀了我所有心血結晶。他非常傷心的問了我一句話：「你長大以後可以靠這些東西維生嗎？」（事實證明我後來的人生，沒有用上師範大學的學歷和學校教的專業，而是靠創造力和想像力來工作和維持生活。）
我從來沒有寫過學校指定的寒暑假作業。我承認自己有些過動，也有閱讀和填考試卷的障礙，但是我總會找到方式躲過老師的檢查。通常老師會要班長和副班長交換彼此作業，然後由班長檢查排長的作業，再由排長檢查同學的作業。我的成績相當好，不是第一就是第二，所以常常當班長或是副班長，我也是班上的模範生，所以寒暑假作業是「不容懷疑」的。我往往在檢查完排長的作業之後，便用上廁所來尿遁，一年又一年屢試不爽。
 

最近台北市教育局宣布小學生取消寒暑假作業的規定，這真的是非常勇敢又正確的決定，我們大人總以為把小孩的生活中填滿了規定的學習作業，他們便沒有時間去玩、去浪費、去閒晃，其實是因為我們大人們自己都是這樣長大的，他們不相信小孩子的自主學習能力和探索世界的系統建立都要在玩耍、閒晃和空白中才能完成的。我回顧自己離開學校之後在工作和生活中，最能幫助自己進步和成長的能力，都不是課本上和作業上教過的，像溝通、表達、領導、創造力、想像力。還好我沒有浪費時間在寫寒暑假作業，甚至日常的功課上。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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