短評－當高中生也毒舌

作家張大春在臉書上提到，台灣國寶作家黃春明曾在火車上碰到高中生的書包，當時黃向學生道歉，沒想到竟遭對方瞪眼回話：「沒關係，反正你也快要死了。」張大春對此十分感慨。事實上，這種粗暴、粗魯的對話在台灣到處可見，立委在國會殿堂上大罵政府官員「混蛋」，名嘴在電視上大聲叫囂，要總統「來告我啊！」年輕人有樣學樣，對著長輩毫不掩飾歧視、鄙夷，惡劣的言語和態度，不正是成人的翻版？

曾有學者憂心台灣出現了「語言癌」，也就是喜歡使用贅字，將簡單的說話方式變得複雜囉嗦，但如果說：「正在進行一個……的動作」令人不耐，那麼「反正你也快要死了」這種話則是讓人感到驚悚；台灣社會充斥著這種殘酷、失去人性的說話方式，言談間以凌虐為樂，毫不留請地用語言把人送進充滿屠殺意味的毒氣室：「恨意十足」的語言具有強烈傳染性，從政壇拋向媒體，又從媒體放射而出到各行各業、各個年齡層。 

前些年的「毒舌風」讓人崩潰，而今日的言語霸凌（無論是出現在實體或是虛擬空間裡）甚至讓人尋短；殺氣騰騰的言語不但反映出台灣人表達能力向惡意傾斜的貧乏，已到了幾乎沒有下限的程度；更進一步映照出台灣人身心無處安頓的集體焦慮和苦悶。

台灣對自由開放的誤解以及人們對語言暴力的沉默旁觀，使得殘忍的語言星火燎原、春風吹又生；言語是思想的投射，這不禁讓人擔心台灣可能複製法國革命初期由暴民統治社會的慘烈亂象。開放社會的敵人其實正是成天喊著開放的那一撮人，以及他們自覺或不自覺的追隨者──這些人聯手把台灣推向永無止境的語言暴力螺旋，不斷盤旋、陰魂不散。這是社會即將進入動盪的前兆；一位無禮高中生隨意吐出的狠話，豈可等閒視之？